回新客星站首頁  晚清科幻小說研究 (1904-1911)

 林健群 (中正大學中文所碩士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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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科幻小說的名義與要素

第三節 科幻小說的定義
  中國科幻小說的創作雖然可以上溯至晚清時代,但是對於「科幻小說」這個名詞的使用卻是近四十年來才產生。英美「Science Fiction」一詞的模糊,對於「科幻小說」與「科學小說」並不區分﹔且由於晚清只以「科學小說」一詞涵蓋「科幻小說」,雖有創作之實,卻未能自覺到「科幻小說」的文類特質;即使現在,在科幻小說的定義上,仍是各說各話,未有定論。基於研究上的考量,本論文必須先對「科幻小說」立一個標準,更藉此機會,也對歷來「科幻小說」的諸異說,作一番整理與釐定。以下,將就科幻定義的演變,科幻小說要素的分析及科幻小說與相近小說界限的釐清,三方面進行探討,推求出本論文依循的「科幻小說」定義。

一、 科幻小說定義綜述
  科幻小說的定義有廣義與狹義之別。廣義的定義可以1982年聯合報所舉辦的「科幻座談會」所獲致的結論為代表:「咸認給予廣義的概括,即包含有科技的、幻想的、舉凡『科學小說』、『科學幻想小說』、『幻想小說』或超現實小說均予承認」[註1]。「科幻小說」在此成為一種泛稱詞,統攝了極繁雜的範疇,對於認知使用上提供了最大的方便。然而「當你找到一個足以包含所有內容的廣泛定義時,這定義已經沒有什麼實際意義」[註2],廣義的「科幻小說」,對於科幻定義的實質討論並無法提供助益,因此一般探討科幻定義乃是針對狹義的「科幻小說」立說。
  科幻小說是伴隨著時代科技的演變而成長的小說類型,科學發展與社會要求影響各個時代的科幻小說在創作上呈現不同的風貌,面對歷來科幻小說豐富多樣的內容,每個時代對科學認知的不同,每位作家對「科幻小說」亦有其獨到的見解:

(一) 科學普及的認知
  早期對於「科幻小說」的定義,偏重在實利的科學教育意義,此類說法,如:
  雨果.根斯巴克首先對科幻小說發表看法:「科幻,指的是凡爾納、威爾斯、艾倫.坡類型的故事—是科學內容,預視未來和迷人傳奇三位一體的作品……這些奇異的故事不僅讀來趣味橫生,而且始終包含教育意義。它們以饒有風味的形式傳授知識……今日科幻中描繪的新發明,明日可能成為現實[註3]
  約翰.坎貝爾(John W.Campbell)引申增補曰:「科學的方法論主張,完整的理論不僅能夠解釋已知的現象,而且能夠預示新的尚未發現的現象。科幻也應該這樣—以故事形式描繪科學應用於機器和人類社會時會產生的奇蹟[註4]
  雨果.根斯巴克強調了科幻小說傳播知識的科普功能;約翰.坎貝爾則進一步論及科學應用對人類社會的影響,兩人並皆體認到科幻小說乃是藉由故事形式引導人們對科學的認識。

(二) 幻想特質的強調
  「科幻小說」的教化功能淡化之後,科學幻想的創作原則就更加凸顯,從此觀點定義者有:
  艾薩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科幻小說是文學的一個分支,主要描繪虛構的社會,這個社會與現實社會的不同之處在於科技發展的性質和程度[註5]
  金斯理.艾米思(Kingsley Amis):「科幻小說是種散文的敘述,處理我們所知世界不會發生的情境。而此情境乃根據科技或類似科技的發明,所推測出的[註6]
  羅伯特.海因萊因(Robert Heinlein):「科幻小說乃根據真實世界足夠的知識與對自然和科學方法完整的認知,『寫實地』推測可能發生的事物[註7]
  呂金駮:「以真實或虛構的科技文明為基礎,用可信服的推論為依據,所表達的一種未來事實或想像[註8]
  在科學的基礎上,合乎邏輯的推論未來科技的發展,大膽地幻想成為科幻的標誌,科幻小說已不甘再滯留於實際科技成就的展現,而是以幻想的科學為內容,去思索未來的種種可能。

(三) 文學價值的著重
  對於科幻定義,除了科學幻想的變化外,科幻作家還覺察到科幻小說的文學要求。
  西奧多.斯圖金(Thoeodore Sturgeon)指出:「以科學的某一方面內容構成故事的情節或背景的小說,叫科幻小說[註9]。 
  林燿德說:「科幻小說是以科學因素加入創作內容的文學作品,而且必須成為情節進展的動力,絕非未來時空背景的出現或玄想冥思的幻念就能構成科幻小說[註10]


  科技成就不是科幻小說唯一展現的目的,在科幻小說社會反省傾向深化的同時,科幻小說的科學成份逐漸內斂,對於小說文體要素的追求也就更形重要,在強調科學因素的同時,也注意到了必須兼顧小說的創作。
  科幻定義的變化,顯示了人們對科幻小說認識的提升,雖然各家觀點不同,說法各有偏重,卻都代表了科幻作家對當時科幻創作的呼籲,體現了對科幻小說獨到的見解。彙整歷來科幻小說定義,不僅看出科幻理論發展的脈絡,更藉以歸納得知科幻小說的「科學」、「幻想」、「小說」三要素,循此三要素以作為釐清科幻定義的準則。

二、科幻小說的要素
  科幻小說有三要素,即「科學」、「幻想」與「小說」。唯有三要素的交集,才能滿足科幻小說的定義。以下就科幻小說各要素,分析其中成份,逐步確定科幻小說本質。

(一)「科學幻想小說」的「科學」要素:
1、近、現代科學與傳統科技
  中國科幻小說中,存在著「傳統科技」與「近、現代科學」名義混淆的困擾。通常對於科學技術可劃分為:古代、近代與現代科技三個階段。從西方十六、十七世紀天文學、力學等科學產生,開啟了人類歷史的科學時代;十九世紀中葉後,科學理論大規模轉化為實用技術,因而進入現代科學階段;對於傳統生產經驗所累積的技術成就,習慣上也就稱之為「古代科技」。以嚴格的科學意義而論,傳統科技建立在人們生產經驗和對自然界感性冥想的基礎上,雖是前人智慧的累積,卻無法用科學原理加以說明,和近代科學的抽象理論體系有根本上的差別,更與現代科技自覺應用現有科學來代替從經驗中得出的成規也不相同。「科幻小說」是因應科學時代產生的新文學類型,其所謂的科學也是科學時代發生後的「科學」,因此在科學意義上也應該取「近、現代科學」,而非古代傳統的經驗技術。傳統的科技發明,並不是經由科學方法所產生,更無法解釋其中的道理,以此為基礎的主觀推測,與遵循邏輯推理的科學幻想,不能相提並論,有必要加以釐清,而將科幻小說的領域上推至古代的科學技術,只會造成科幻小說理解上的困擾。因此《列子》〈湯問〉記載偃師依據人體結構仿製假人[註11],假人竟能如真人一樣活動,甚至有自由意志。饒忠華認為這「是從祖國醫學理論出發,通過推理而產生的一篇科幻小說」[註12]。當時創作者或本著中醫內臟與感官相應的理論為基礎,推想只要按照人體實際結構仿製,則亦能制假如真,故發為此篇小說。然而如此構思的作品,卻不能等同於科幻小說,其原因不只是「模仿的科學與技術水平不同」,而在於其所依據是否為經過嚴密的科學論證和科學實驗,符合科學的根據的科學著作。《靈樞》一經是中國古代醫藥經驗的結晶,卻尚未具備構成科學理論的要素,實在不能稱為科學,故此處所依據的推理,自然不是基於科學理論的想像,「偃師造人」因此無法視為科幻小說。

2、狹義科學與廣義科學
  在「科學」含義上,今日科學,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科學包含了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狹義的科學則專指自然科學。在中國,早期對科學的概念單指自然科學,「專述科學,玄談雖佳不錄,科學原理之作必取工榭之小亦載,而社會政治之大不書,斷以科學,不及其他」[註13]並未將社會、政治等學科稱為科學。如今隨著時代的進展,許多新興學科成熟發展成為科學,更多的社會學科也不斷的納入科學行列,於是科學一詞的領域就更廣了。「科學」意義的擴充也影響科幻小說的發展,從早期的科學幻想是在天文、醫學、聲、光、化、電與新科技發明的基礎上引發的想像,到現在將政、經、哲、理、社會學也當作科幻創作的題材,科幻小說的內容從狹義的科學跨越到廣義的科學,且各有佳績。然而,晚清時期社會學科尚未納入科學範疇,當時對科學的認識也止於自然科學,故本文所立的科幻小說定義,僅取自然科學義的科幻小說。梁啟超《新中國未來記》[註14]借2062年的歷史回顧,去推想1902年後六十年間中國的發展歷史,針對現實政治「發表政見,商榷國計」的幻想,雖近於政治科幻小說,仍不列入本文研究範圍。

(二)「科學幻想小說」的「幻想」要素:

1、科學幻想與文學幻想
  《八十日環遊記》是中國最早譯介的凡爾納小說,但卻不是中國翻譯的第一本科幻小說,而是中國最早譯介的科學小說,因為這部小說中並沒有科學幻想的內容。《八十日環遊記》以環遊歷險的小說形式,宣揚科學。故事情節的重心,懸繫在環球之旅能否如期的完成,而此構思奠基於當時交通運輸科技的進步,印度鐵路新開,使得環球之舉易於從前。因此作者大膽擘畫環遊世界八十日的程期,在驚險緊迫的敘事中,開展作者對各國風土民情的見聞。而整篇小說的科學主題,卻不動聲色的隱藏著,直到最後關鍵才將「國際換日線」的科學道理點撥而出,令讀者頓時豁然開朗,科學知識也就隨之深印腦海。小說的科學性表現在輪船、火車的科技發明與「國際換日線」的科學知識上,而備歷奇險的環球之旅顯示了豐富的文學幻想,使作品充滿驚險的浪漫情懷。然而文學幻想並不等同於科學幻想,文學的幻想營造了逼真的故事情節,卻不一定涉及科學。科學的幻想必須針對科技發明或科學智識,在當時的科學基礎上,將科技成就進一步的推測,並據此科學幻想進行小說的構思。顧視《八十日環遊記》的科學描寫,環遊世界之理乃依據當時的交通狀況,採輪船與火車並用,且考量途中可能遭遇的天候因素與意外,估計出八十日的期限。而當其急欲渡洋,「欲往無船」之際,雖生發「除非氣球,莫能非渡」的念頭,旋即被「然氣球之制,練習未精,多致僨事,又不敢冒險嘗試」[註15]的顧慮所打消,對於當時的科技成就並沒有超越的想像,而是切實地反映了當時科技發展的程度。小說的幻想沒有推及到科學描述上,雖然虛構了環遊世界的情節,但其所使用的交通,所闡發的學理,盡都侷限在當時已知的科學上,徒有文學的幻想,而無可能的科學。是否對於科學進行邏輯的推理,想像現實未有的科學,恐怕才是判斷「科幻小說」最主要的原因。

2、科幻小說的預測性
  早期許多科幻小說中的匪夷所思的科技構想,如今都成為現實生活習以為常的知識;也有不少的科學家公開表示他們的科學成就必須歸功於某些科幻小說的啟發[註16],科幻小說與未來預言似乎劃上了等號,雨果.根斯巴克甚至在其所編輯的科幻小說每一期的雜誌目錄頁上標著同一句口號:「今日的虛構,明日的事實」[註17]。和雨果.根斯巴克一樣,對於科幻小說的預視性,普遍存在著科幻小說就是預言的誤解,著眼於昔日科幻的實現,對今日科技成就的讚嘆,移轉到佩服科學的幻想,以致過分要求科幻小說必須擔負預測未來的任務。科幻小說,在現今的科技水平上,依據科學的邏輯推理,對科學發展進行想像,此般嚴謹的科學構思,其未來實現的可能性必定高於毫無根據的妄想。至少科學幻想本身已符合一定的科學根據,遵循科學發展規律,輔以可信服的推論,更容易誤導讀者信以為真。但是科幻小說的推測和未來學終究不同。「未來學是一門嶄新的科學,它是用定性或定量的科學方法,預測社會與科學技術的發展變化,研究科學技術的進步與人類社會相互影響、相互關係的一門綜合性學科……並不是幻想出來的產物,是經過科學家嚴密思考和精確計算的研究成果」[註18]。科幻小說卻只是經由作者個人的文藝構思,對特定的科學主題進行的自我想像,不用錙銖必較的數據,不須考慮辯證的結果,創作不是為了預測未來,而是借小說表達對未來的理想與批判。未來學務求符合事實,科幻小說卻可為了敘事的需要引入新穎奇特的非現實幻想。科幻小說的科學幻想有實現的可能,卻不擔負預測未來的任務;它提供了科學研究的一個方向,卻不是絕對唯一的途徑。科幻小說沒有證實未來的義務,不是未來學論著,更不等於預言文學。

(三)「科學幻想小說」的「小說」要素:

1、科幻小說的文藝性
  科幻小說,不是科普讀物亦非科學教科書,它是以科學幻想為題材的一種小說類型,自然必須遵循小說創作的規範,具備人物、情節、環境等小說要素。科幻小說有兩種構思,一是科幻構思;一是文藝構思。科幻小說通過故事情節的推展,來呈現科幻構思;同時,科幻構思也影響了文藝創作的方向。科幻小說有別於其他的作品,它是在科幻構思下,以特定的虛構環境為前提,來進行小說構思,一切的描寫必須符合幻想的時空條件,避免造成時代認知的衝突。小說的人物與情節是為了展現科學幻想的需要而出發,不是直接移植文藝作品的故事情節將科幻構思強加套入。科幻小說人物的出現,不是作為演繹故事、說理解惑的工具,而是主導小說進行的關鍵,必須考量特定環境下的人物言行思想,塑造具有典型的人物性格。科幻小說也需強調情節的推演,捨棄教條式的知識傳授,將科學知識生動的融入情節之中,並幫助故事的開展。科幻小說環境的刻畫,雖然是現實科學的推理虛構,仍須使人信服,並留意細節的真實感,貫徹整體佈局前後一致的理念。

2、科幻小說的思想性
  科幻小說不在於單純的表現作者科學的創造性見解,也不為了賣弄科學幻想的虛構手法,除了具備一定的科學意義外,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表達作者的社會理想與哲學觀點,批判科學發展可能導致的後果。藉由小說的文藝形式暗寓作者潛在的批判,變化的情節、驚異的幻想,只是吸引讀者注意的手段,在消遣娛樂的閱讀中,作品深層的主題思想與科學省思,更易受感發。「科幻小說」的思想性,不在於探討日後科技發展的程度,不是為科學發展的前景做預估;科學幻想根植於現實社會生活,未來的構想中蘊藏著更多對現實的改革,科學幻想只是想望思變的寄託。另一方面,對於未知的科學影響,以科學幻想預演科學發展過程中可能面臨的問題,事先提出設想,解釋,以作為將來科學發展的啟發與警示。

三、科幻小說與相近小說界線的釐清

(一) 科幻小說與幻想小說
  「科幻小說」之所以成為科學時代的文學,即本於「科學」的誕生。科學因素的應用,使得科幻小說從傳統的幻想文學流派中獨立出來,「它是文學中的幻想傳統在科學技術成為人類生活的重要因素之後,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找到的寄存外殼」[註19]。人類的幻想天性,自遠古時代即藉由神話不自覺的藝術加工呈現,魏晉志怪小說承此思路開闢了中國小說非寫實的一脈,此後唐宋傳奇,明代神魔小說寄寓神思奇想,將人類的想像能力恣意發揮,我們統稱這些小說為「幻想小說」。科幻小說亦是幻想文學中的一員,卻與先前的幻想小說有截然不同的幻想性質。幻想小說的虛構,不受任何的拘束,具有無限的任意性,作者盡可馳騁其文思,表達改造現實社會的希望,然此構思卻不容許科學的檢驗。科幻小說的幻想,則必須在客觀的科學基礎上,依循著邏輯推理的規律進行構思,科學的幻想能夠提出科學的解釋,並有實現的可能。中國古代有許多近似今日科技的幻想,《封神演義》中的「千里眼」、「順風耳」其功能彷如今日之望遠鏡與無線電通訊,然而卻不能強說是這兩種科技發明的濫觴,他們不過是作家對於人類耳目功能限制的奇想,缺乏事實根據與科學預見的。而孫悟空的「觔斗雲」一聳身十萬八千里來去自由,就以為是現在的飛行器的前身,更是大謬,試想如何從觔斗雲中析分出任何科學原理,騰雲駕霧只是先民嚮往飛行的精神寄託。幻想小說的虛構是在現實生活的基礎上蒐集素材,經過主觀臆造,以形象化的手段表現出來,「而根本沒有任何經過科學論證和科學實驗的符合規律性的科學內容」[註20]。部份的幻想日後雖然成為科學事實,然而並非所有的幻想都是導致科學發明的原因。如果科學家們還妄想從雲霧中找出飛行的根據,今日的人們恐怕享受不到便利的飛行,這就是幻想小說虛構與科學幻想最大的分野。

(二) 科幻小說與科學小說
  「科學幻想」是「科幻小說」與「科學小說」根本的分別。「科學幻想」導致了「科幻小說」與「科學小說」形成兩種文類不同的內容與功能。「科學小說」是以現實的科學為題材,闡述被證實的科學知識與具體的科技成就的小說。「科學小說」必須謹守科學分寸,正確地傳播科學知識,其所宣揚的科學內容,絕非出於臆測與幻想。「科幻小說」則不然,同樣在現實科學的基礎上,「科幻小說」必須對於科學知識或科技成就做深一層的推想,它不是停留在介紹已被證實的科學智識,而是藉小說去想像未來科學的景況,設想未來科技發展所將帶來的影響;它的科學推理,不需依賴實驗的證明,只要不悖於現有的科學原理,能夠提出一套自圓其說的理論,即可成立。「科學小說」以普及科學為主要任務,小說的文藝形式只是為了傳播科學知識而服務,講求正面直接的科學傳授;「科幻小說」並不以科普為創作動機[註21],它雖然建立在一定的科學知識上,但不以科學宣揚為主要的作用,「科幻小說」的科學幻想,是未經證實的臆測,更不能信以為真,科學幻想的誇張新奇是科幻創作的手段,從而啟蒙讀者進行科學思考,培養科學的人生觀。晚清時期以「科學小說」統稱「科學小說」與「科幻小說」,今日分類,可根據是否具有超越現實科學知識的「科學幻想」為判斷標準,故如支明的《生生袋》[註22]以故事形式解說人體生理知識;吳稚暉的《上下古今談》將宇宙生成、自然現象與生物進化等學理融入小說情節中,皆出於普及科學而創作的「科學小說」,純然在已知的科學基礎上,將科學知識故事化,以簡單易懂的小說形式,消除讀者的排斥心理,傳授科學知識。

  綜合以上所述,「科學幻想小說」是「科學」、「幻想」、「小說」三要素的交集,它有「科學」所以不同於「幻想小說」;它有「幻想」所以又異於「科學小說」;它是「小說」更別於科學教科書。「科幻小說」是在已知的科學事實基礎上,運用科學的邏輯推理,想像未來的科學發展與科技成就的小說,它不擔負科學普及的任務,也沒有預測未來的義務,在小說的文藝形式中傳達作者對現實生活的批判與未來科學發展的省思。
  科幻小說的發展,在科學性與文藝性間擺盪,從早期的科技炫耀,到日後的趨附主流,而今科幻小說已經認識到自身獨特的科幻特質,奠定了科幻小說類型的文學地位,穩定且多元化的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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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

[1] 見黃炳煌〈台灣科幻小說的發展概述〉《大眾科學》1983.6,收入吳岩編《科幻小說教學研究資料》頁89(稍有改動)。[回本文]

[2] 布賴恩.奧爾迪斯(Brian.Aldiss)所言,否定以任何方式給科幻小說下定義。轉引自陳澤加譯〈什麼是現代科學小說〉《科普創作》1990:3,頁42。[回本文]

[3] 轉引自吳定柏〈漫談科幻百科及科幻定義〉《科幻世界》1996:1,頁44。[回本文]

[4] 轉引自吳定柏〈美國科幻定義的演變及其他〉,載吳岩編《科幻小說教學研究資料》頁152。[回本文]

[5] 同上註,頁153。[回本文]

[6] 轉引自陳超明〈談談科幻小說—傳統或異類〉《幼獅文藝》1992:12,頁47。[回本文]

[7] 同上註。[回本文]

[8] 見呂金駮〈時代的文學—科幻小說〉《綜合月刊》1980:138(1980.5),頁137。[回本文]

[9] 同註5。[回本文]

[10] 見林燿德〈台灣當代科幻文學「下〉《幼獅文藝》1993:8,頁46。[回本文]

[11] 《列子》〈湯問〉「偃師造人」故事,參晉.張湛注《列子張湛注》,載《列子選輯三種》台北,中國子學名著集成編印基金會,1978,頁164-166。[回本文]

[12] 饒忠華認為〈偃師造人〉是當時創作者依據《靈樞.脈度》「心氣通於舌」之類的內臟與感官相應的理論,所產生的一篇科幻小說。參饒忠華〈永久的魅力—中國科幻小說發展史初探〉《中國科幻小說大全》頁5-6。[回本文]

[13] 載於《科學》發刊詞1915:1:1。轉引自楊文衡〈「科學」一詞的來歷〉頁104。[回本文]

[14] 梁啟超《新中國未來記》於《新小說》第一號起連載至七號共五回,標為政治小說,小說記載發生時間為2062年(案:當為1962年),倒敘自1902年以來60年間中國歷史發展的六個時期,但未能終篇。[回本文]

[15] 見逸儒、秀玉合譯《八十日環遊記》第三十二回,小說林社版1906年。收入施蟄存主編《中國近代文學大系》第11集,第27卷,翻譯文學集二,上海,上海書店,1991,頁129。[回本文]

[16] 現代潛艇之父西蒙.萊克在其自傳中提及其發明曾受到凡爾納科幻小說《海底兩萬里》(Twenty Thousand Leagues under the Seas 1873)所影響。1955美國首艘核動力潛艇「鸚鵡螺號」(Nautilus)即是採用小說中潛艇之名。 [回本文]

[17] 見文楚安譯,美.佛雷德里克.波爾〈關於未來,科幻小說能告訴我們什麼〉《九七北京國際科幻大會論文集》頁1。 [回本文]

[18] 見杜漸〈談談中國科學小說創作的一些問題〉《科幻小說創作參資料.第2期》頁11。[回本文]

[19] 見吳岩〈理論與中國科幻的發展〉《九七北京國際科幻大會論文集》頁98。[回本文]

[20] 見吳聖昔〈《西遊記》是科學巨著說辨正〉《淮陰教育學院學報》1991:1,頁32。[回本文]

[21] 科幻小說是否負有科學普及的義務,在1979年之後引發了激烈的討論,導致此爭議的遠因,即在於早期中國科幻作家對於「科幻小說」與「科學小說」認知上的混淆,使得科幻小說長期肩負了科普任務。但是,在科幻小說的定義,科普功能並非科幻小說必然的作用。本論文就晚清科幻小說立論,而科普任務仍是晚清科幻創作的重點,故以下論述皆從較為寬鬆的標準評判之,並非刻意與現今的「科幻小說」定義相悖。參本書第六章第二節中〈大陸的科幻小說發展〉論及大陸科幻小說第三次的創作高潮。[回本文]

[22] 支明著、韞梅評《生生袋》,載《繡像小說》1905:49-1905:52。[回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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